答卷
作者：黄中信
- 教室 内景 日
夕阳下的，空荡荡的教室，窗帘遮挡了所有的光芒。只有五名少女前后不一地坐着。她们穿着统一的制服，身体坐地笔直，头垂下，似乎在忏悔。
- 走廊 内景 日
一双皮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屏幕上，发出“嗒，嗒，嗒”寂静的回响。
- 教室 内景 日
坐在前排的那名少女抬起头，露出一张素丽，带有微微迷茫和恐惧的脸。
- 教室 内景 日
穿着黑西装，带着墨镜的男人面无表情，走向她们，发下一张试卷。
- 教室 内景 日
少女捧着试卷，第一面是空白的。她在姓名栏那里填了“莫莉”这个名字，当她翻开背面时，她倒吸一口冷气。
- 教室 内景 日
莫莉惊恐而放大的双眼。
- 教室 内景 日
她抬起头，发现另外五名女同学也用不知所措的眼神对望着。墨镜男清了清喉咙，她们受了惊般低下头，把目光放回卷子上。
- 教室 内景 日
题目上写着“写出你最后悔的事情。（100分）。”
- 教室 内景 日
莫莉握着笔的手颤抖了一下，提笔就要写。
- 画面一黑。出现字幕《说谎》 鼓掌声，欢呼声。
- 教室 内景 日
“一个人不努力，不用尽自己的生命去成全自己，这个人是无能的。你可以对自己说谎，我很累，我今天状态不好，是命运对不起我，我没有天分云云。但是你最后的结果骗不了自己。”鼓掌声，欢呼声。班级里的同学掌声雷动，十分雀跃。莫莉站在讲台上，坦然淡定地接受着大家崇拜的目光，像个高高在上的贵族。当她瞥见站在教室门口鬼祟的，打扮朴素乡土的女人冲她做了个鼓掌的手势时，她当做没看见，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厌恶。
- 教室 内景 日
老师问道：“莫莉同学，请问你的学习有什么诀窍吗？”莫莉一直时不时瞄着外边站在的女人，心不在焉地回答道：“没有诀窍，努力是最关键的。”女人站着有些累了的样子，不停地擦拭着额头的汗水。莫莉转过头，对着老师歉意一笑：“抱歉，老师，外面有人。”
老师走到门口，对女人问道：“请问你是？”
- 教室 内景 日
女人陪着笑脸，张口就要答。
莫莉阴冷地瞪着她。
女人结结巴巴，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怯怯地答到：“我是莫莉的......”
莫莉抢着回答：“这位女士是我的保姆。”微微低着头，侧脸模糊地看不清楚。
女人失了笑，面容尴尬。她走进教室，把手里脏兮兮的塑料袋放在莫莉手上，塑料袋里的保温盒汁水已经溢出很多了，看上去十分失礼和狼狈。
- 教室 内景 日
同学们交头接耳，议论纷纷：“还请保姆啊，有钱啊。”“这就是白富美。”“这保姆什么素质啊，打断别人上课。”“就是，不知廉耻。莫莉快换一个保姆吧，什么人呀都。”
莫莉的拳头握的紧紧的。她把手里的塑料袋毫不迟疑地丢进垃圾桶里。
女人低下了头，不安地搓着双手。在人们的注意下羞愧难耐。
莫莉上前一步，打破沉默，冷冷道：“天气很热，辛苦你了。工资我会给你提，放心。请回吧。”话音刚落，她把大门关上。
- 家中 内景 日
莫莉把家里的大门关上。家里的装潢很简陋，桌子上放着父母的遗照。她走进洗手间，有些裂痕的镜子把她的脸切割成两部分。她并不像同学们所想象那样有钱。女人在饭桌上招呼着她：“吃饭啦，小懒虫。”
莫莉端起碗。女人把肉菜放在她面前。冲她笑道：“今天上学开心吗？”
莫莉摇摇头，说：“你工作辛苦吗？”
女人揉了揉肩膀：“辛苦！怎么不辛苦了？那家人好难伺候哟！一下子说菜煮少了，一下子说地毯脏了，摆明就想找理由扣我工资。真是吝啬鬼！那个吝啬鬼也知道理亏，叫我打包点馄饨带回来给你吃。这不，我大热天就送去学校给你了。”
莫莉停下了筷子，顿了顿，道：“姐姐，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。”她看着女人：“今天叫你保姆，我很不好意思......我当时很慌张，我很怕他们笑我，说我是个装模作样的穷孩子。我知道，你表面上什么都不说，但是心里什么都明白，我.....”眼泪流下。
女人夹了一块肉到她碗里，笑了笑：“吃饭。多大的人了，还哭。还有，我的确是给别人做保姆的，你没说错呀。”
两个人相视而笑。女人大大咧咧地说：“我们很快有钱了，你等着，姐给你筹嫁妆。”
莫莉羞红了脸，道：“胡说八道。”
女人：“真的，你信姐不？”
莫莉：“信。你从不说谎。”
从窗外朝里看，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对姐妹。
- 学校 内景 夜
深夜的自习室已经人不多了，莫莉伸了伸懒腰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。突然一通电话朝她打来：“我是平安保险公司。请问你是莫寞的亲属吗？”
茉莉沉默了半晌，答道：“我是她妹妹。”
她猛地瞪大了眼睛。
她惊慌失措地从座位上站起，拿着磕磕绊绊地疯了一样朝门外跑去。
客服人员客气而疏远的声音：“您的姐姐曾投保人身伤害赔偿项目......现在您是受益人......”
她跑在空荡荡的校园道路上，哭地形象全失，像个疯子。
客服人员客气而疏远的声音：“茉寞现在在......医院。您可以.....”
她回想起自己在讲台上慷慨陈词：“一个人不努力，不用尽自己的生命去成全自己，这个人是无能的”
她回想起姐姐说：“我们很快有钱了，你等着，姐给你筹嫁妆。”
台下的同学们如雷的掌声，羡慕的目光。她站在讲台上，像个真正的公主。她像是意识到什么，她朝门口看去，那里什么都没有。那里再也没有一个为她拿着便当的人了。
- 教室 内景 日
眼泪打湿了试卷。莫莉写完最后一个字，慢慢地走向讲台，把卷子交给墨镜男。这时，背后传来试卷撕碎的声音。
- 教室 内景 日
她身后的那位女生把卷子撕了。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墨镜男。
墨镜男有些恼怒：“你想做什么？”
女生笑了笑：“我于静活了81岁，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。对，我承认，我这一辈活的窝囊，做不成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，也没有能说得出口的成绩，但起码我坦荡。”
莫莉看着于静，愣住了。
于静对着墨镜男，厉声道：“你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我们？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？没犯过错那叫人生吗？全是正确的道路谁都会走，但是走的多艰难你知道吗？今天坐在这里的，包括我在内，谁也不是干净人。但是在座的各位，你们扪心自问，你们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，还敢继续犯下这些可怕的错误吗？你们能吗？负罪感就是我们最大的报应！”
座位上的女生们互相看了看，有一个咬了咬牙把卷子撕了，一个像莫莉一样交了卷子。
剩下的一个带着眼镜的女生没有站起来。她仍在安安静静地写着，似乎不知道这局面的弓拔弩张。她平静地朝着墨镜道：“请再给我一张纸。写不下了。”
墨镜男带着草稿纸走了下去，对站起来的女生们丢下一句话：“交了卷子的，撕了卷子的，可以离开考场。”
19.楼梯 外景 日
莫莉走出走廊，站在楼梯间。一条向上，一条向下。
墨镜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。她朝他问道：“这也是考试的一部分吗？”
墨镜男答到：“刚才那是考试题。现在的是实践题。你做出的选择，没有回头路。”
莫莉喃喃道：“我怎么知道，选哪边我才不会后悔？”
向上的楼梯，转角处有一个垃圾桶，桶里有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，里面的汤汁都洒出来了。
向下的楼梯，姐姐的背影若隐若现。哭声，笑声混杂在一起，像是喜忧参半的人生。
墨镜男的声音响起：“说谎。你明明知道。”
莫莉一步一步，朝向下的楼梯走去。
